【天刀全门派】山月清欢(32、天魔

Chapter.32 天魔

冬日的徐海,冷风刮在脸上是一阵冰凉的疼痛。

干枯的胡杨立在河畔,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鬼。清晨薄雾朦胧,看不清远处的景象是何样子。

一身袈裟的江澈明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此刻略显疲惫。他在一株胡杨边的大石上盘膝而坐,休息片刻,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囊解渴。

这里不远处,便是徐海的古陶驿站,倒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再行数十里,便进入了神刀堂的地界,那也是江澈明此行的目的地。

江澈明不禁思绪纷乱。

他是少林寺释沉舟座下的弟子。

三个月前,为帝王州所保管的天山魔教圣物紫刃流萤失窃,罪魁祸首却孤鸿渺渺,不知所踪。而在那之后不久,神刀堂便传出了天魔女现世的消息。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有不明势力在推波助澜。

彼时入魔的公子羽已除,武林正是劫后余生、一片祥和之时。

这等消息不大不小,夹杂在四盟分裂、离玉堂携万里杀投身燕云边境、帝王州投靠沈孤鸿掌管的青龙会、寒江城结盟水龙吟欲创立天峰盟等消息中,似乎并不起眼。

天山魔教在多年前元气大伤,只剩下几只小鱼小虾,就连长老花圣卿也死于花白凤手下,对江湖而言,似乎实在没有可入眼的威胁之状。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听说了这个消息,便不甚在意地将视线转移。

除却少林。

坐在大石上的江澈明蓦然忆起,当师尊释沉舟得知这一消息时,脸色不复以往而见的沉静,添了些许凝重,以及微不可见的惊讶。

释沉舟将此事报告三尊后,反而是一片释然,旋即将追查天魔女的任务交给了年前正式下山历练的弟子江澈明。

江澈明接下了这个任务,从少室山上下来,先是拜访了帝王州的盟主叶知秋,交谈过后又星夜兼程地秘密赶往徐海神刀堂。

 

少林为何要执着追查天魔女的下落?

少林与天魔教之间,除却五十年前的争斗,又有什么更深一层次的关系?

一路走来,江澈明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却没有想通。

他暗自叹息一声,看了看面前的景色,又打开了行囊里的地图,心中暗暗计较着,若是轻功赶路,大概还有一刻钟便能赶到神刀堂了。

不知神刀堂如今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江澈明自幼拜释沉舟为师,入少林修习,除却每年定期下山前往开封相国寺讲禅,几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他到底也是个年轻人,虽一心向佛,日日念诵佛经典籍,但若说丝毫不对江湖感兴趣,也是假的。

只是他更懂得什么事应该放在前头。

敛了心绪,江澈明收好地图,正准备动身之际,忽见古陶驿站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个穿着打扮与旁人皆不相同的女子,环抱着手臂,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她腰间挂着一把剑,隐隐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那把剑的造型实在太过奇特,令江澈明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忽然想起,下山前释沉舟与他交代过的关于天魔女的事情。

天魔女身负天魔之血,所以能与紫刃流萤产生共鸣,令其发出紫色的光芒。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释沉舟寻访多年,一无所获,却没想到他的弟子江澈明会在这小小的驿站中见到了天魔女。

时也命也,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那天魔女出现在此地,又是为何呢?

她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不过是一瞬间,江澈明心中转过了这几个念头。

而此时对方似是发现了他的注视,忽然回头,眸光骤然一冷,投来了一个威胁的目光。

江澈明站起身,朝驿站里走去,同时将斗笠取下背在身后,向人群外走去。

他要引走天魔女。

虽然江澈明的目的就要与天魔女交谈,最好查清她的目的所在,但也不可在这地。

这里来往的虽大多是徐海的江湖人,但也不乏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若是万一动起手来,只怕伤及无辜。

很快他的举动似乎也吸引去了天魔女的注意,对方向他走来。

 

越来越近了……

光是察觉那满身若有似无的血气,江澈明心知天魔女绝不是善于之辈,一定要小心行事。

越是在紧张时刻,江澈明反而越显心思一片澄明,落脚也显得稳重。

忽然,他轻身提气,落在了房顶。

“天魔女。”江澈明手中降魔杵抵在天魔女的背后。

天魔女的身子忽然僵了一僵,他转过头,侧脸看了江澈明一眼,忽然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少林的和尚。”

“怎么,当年对我教的赶尽杀绝还不够,连神刀堂的玉暖柔也要探查一番,如今终于找到我这个正牌天魔女头上来了吗?”

她长长的指甲刮在剑刃上发出了生硬刺耳的响声。

“真是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大师啊!”

江澈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天魔女握住剑柄,未等江澈明开口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少林和尚。”

对方的口音有种古怪,似乎带了些辽国那边的味道。她眼神狠厉,发出了一声威胁:“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江澈明单手立掌,念了一声佛号。

他眼睫敛下时不动如山,沉静的脸上竟仿佛得了几分悲悯。

“何谓闲事?既然被小僧撞见,自是不可置之不理。”

天魔女冷笑。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已身形扭转,摆脱了眼下的困境,拔出了腰间的紫刃,朝江澈明攻来。

江澈明侧身闪过,身法腾挪之间,只觉对方的速度极快,进攻角度刁钻,紫光游走间似毒蛇吐信,刃上的反光微微扭曲,在阳光下宛如燃着焰火。

他连连几掌下去,都被天魔女以诡异的身形避开。

天魔女看着他嘲讽一笑,反手将剑拿在身前。江澈明皱眉避开那剑的剑锋,却被天魔女抓住空隙,从身侧转到他的身后。

那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剑,如今就贴在江澈明的身后,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他感受到一阵火烧的疼痛。

现在他更能确信,这把剑便是少林追查已久的紫刃流萤。

“今日有事,我不想与你多说。”天魔女冷哼一声,拿剑向下一划,一掌将江澈明推开,紫刃流萤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趁我还不想要你的命之时,滚吧!”

江澈明闷哼一声,身形向后撤了两步,目光却紧紧看着天魔女。

那眸光仍是清澈,其中却带了点疑惑。

天山魔教与少林寺对立多年,天魔女本能想要了对方的命,但她终是按耐住了,盖因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重要。

少林的和尚虽烦,整日像牛皮糖似的黏着天魔教,只是凡事皆有轻重缓急。

安插在神刀堂的探子已经向她报告清楚,该出来的人已经离开了神刀堂,抵达古陶驿站是早晚的事。

于是天魔女冷笑了一声,也跟着退后两步,旋即转身便轻功离去。

江澈明跳下了房顶。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江澈明连点伤口周围的穴位,才堪堪将血止住。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包扎,而是看着天魔女消失的地方,眸光若有所思。

 

除却和天魔女交战的几招,好在一路并未遇到其他的意外,江澈明到达神刀堂的时候正是傍晚。

斜阳映照,佩长刀肩上带鹰的神刀堂弟子在门前拦下了他。江澈明亮明了身份,递上释沉舟交给他的信函,求见居住在神刀堂的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连为他通传的神刀堂弟子都意外于他如此淡然的态度。

而在归刀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路小佳眉头微挑有些意外,“求见大公主?”

花白凤却是皱了眉,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是少林的人!”

神刀堂因供奉着花白凤魔教前教主之女、又地处徐海边境的缘故,不怎么受当年曾倾寺之力为中原武林对抗天魔教的少林待见,相处之间自然也不太和气,后者也常常对前者抱有警惕之念。

昔日玉惕厉与柳桢之女玉暖柔降生之际,释沉舟便曾奉少林三尊之命,来探查玉暖柔有无继承昔日天魔女的血脉。

虽他气质淡然,谈吐不凡,后也与路小佳结为友人,但不代表神刀堂便一丝芥蒂也无。加上先前路小佳与阿暖拜访少林,期间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几次三番之后,花白凤便对少林来人彻底感到厌烦。

原想让路小佳出面随便打发了这和尚,只是听闻传讯弟子带来的消息,她沉吟片刻,却改了主意:“罢了,我与你走一趟。”

坐在归刀殿下座静候的江澈明见路小佳与一打扮雍容华贵、气质却显凌厉的中年女子同来,便知那女子便是傅红雪与叶开之母、如今居住在神刀堂的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他起身,行了一个恭敬的后辈礼节。

“小僧见过路掌门、花前辈。”

路小佳与释沉舟是好友,自然认得他的弟子江澈明,正欲笑眯眯地与他打个招呼客套几句,而另一人花白凤却抬手道:“不必多礼了。”

身为前魔教公主,花白凤对少林寺的和尚不说深恶痛绝,亦无甚好感可言。

若非路小佳事先好声好气相劝,加上帝王州传讯,紫刃流萤失窃一事实在牵连甚广,只怕她当场不是翻脸逐客,便是要拂袖而去。

便是如此,她的脸色也绝对称不上温和。

“不知沉舟师的爱徒今日到我神刀堂来,是有何贵干?”路小佳见状只好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只是他面上虽好似打着哈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眼神却着实锐利的很。

江澈明在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神刀堂的掌门,虽看起来不咄咄逼人,但就无言压迫力而言却不逊几分。

“阿弥陀佛,不知前辈可否听说过天魔女?”江澈明念了一声佛号,直入主题。

接下来,他沉着冷静、条理清晰地不仅将此行来由与目的和盘托出,更是说了路途中偶遇疑似天魔女的女子,及与对方交手的经过。

“天魔女?”

路小佳神色变得微微凝重:“果然是她。”

“我早说过,让你早做决断。”花白凤冷哼了一声。

江澈明听着两人之间意味不明,又好似别有深意的对话,心下也有了几分计量。他虽有疑惑,此刻也垂下眼眸,捻着佛珠,权作不闻。

路小佳并没有答话,只是稍稍退让了一步。

留足了让花白凤与江澈明交谈的空间。

花白凤转过头来看向江澈明,颔首:“不错,你所看到的人,的确是天魔女,前阵日子自帝王州盗走紫刃流萤的看来也应是她。”

“她一早投效了辽国长公主观音奴麾下,此番出现在古陶驿站,也不知是什么目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针对神刀堂而来。”

江澈明听着,忽然发出一个疑问:“天魔女……不是该姓玉吗?”

玉氏后人,当年继承天魔女之位的玉嫣然为救丐帮江匡而殒命天山,她那仅剩的一弟一妹并无她的资质,在之后带着乌干布族人投奔了神刀堂。

随后第三代的玉暖柔,也早在出生时便被证实了没有继承天魔女的血脉。

可以说世间再无人能使动紫刃流萤,自昔日与少林三尊一战的玉绮玲起的天魔女一脉是真真切切断了传承。

可江澈明却记得手臂上的灼痛,那日与他交手的天魔女,还有她剑上闪动的紫焰,都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天魔女早已消失于世间,那么他看到的又是谁?

 

“天魔女世代相传,只有一人?”

花白凤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听谁说的?不过是外人误传罢了。”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那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彰显着长期的养尊处优。

原来一晃那么多年,距离她为了白天羽离开天山,远走中原,已经过了那么久。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花白凤也渐渐老去,变得越发心软,尤其是在有了阿暖之后,她便不再似年轻时那般心狠手辣,开始懂得爱惜羽毛。

但不管怎么说,神刀堂的小辈们还需她看顾,她也不能往后退一步。

“所谓天魔女,便是传说中受天魔宠爱的女子,实则是拥有特殊血脉,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能力。”

花白凤用淡淡语气说起在天山时的往事,好似带了些许怀念的意味。

“在教中,天魔女世代相传,共有四人,分掌不同职司。而保管紫刃流萤的玉氏不过其中一支,另有一支姓祈。本以为当年天山之乱,已无幸免,却未料到如今还剩下了一人。”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厌恶的场景一般,皱起眉头。

“那小辈曾几次三番潜入神刀堂中意图不轨,前阵被我一剑击退,便不曾再来。此事神刀堂人尽皆知,大师若有疑惑,大可去找人问。”

“至于为何要寻我神刀堂麻烦……呵!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天山魔教几经分裂,实力已经大不如前。门下弟子却不思进取,反与辽人勾结引狼入室,简直辱没尽了神教名声,让人羞于提及!”

“那天魔女三番五次与神刀堂作对,不是奉了辽国长公主的命令,便是因与我的私仇罢。”

说完,花白凤抬眸,眼神冷淡地看着江澈明:“言尽于此,大师还有何要问?”

江澈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紫刃流萤需要以血祭之,方显威力。而小僧今日所见,那天魔女在战斗前却并未有此举动,且表现出来的威力,似乎也并无首座们记载的那般强悍……”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敢问前辈,这是否说明,现任的天魔女也尚未真正掌握紫刃流萤的秘密呢?”

“或许吧,谁知道呢?”花白凤看起来已有厌倦之意。她起身拂袖,只让路小佳招待来客,自己则是折返内殿而去。

这场对话最后自然也不了了之。

路小佳与江澈明交流了一番关于与天魔女交手时的细节,又同他攀谈了几句释沉舟的近况,便让他在神刀堂先住下一段时日,好继续调查此事。

事关重大,江澈明不敢含糊,来神刀探查一番也并未有过多进展,于是丝毫不推脱,大大方方应了。

路小佳含笑看着这位少林和尚,年纪不大,礼节和行事倒十分沉稳,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他师父释沉舟的影子。

于是路小佳唤来弟子安顿江澈明的房间,他则向江澈明告辞,往里殿而去。

走出归刀殿时,夕阳还剩最后一点光芒自地平线散出。江澈明微眯着眼,跟着弟子前往房间,却在和三四个神刀弟子们迎面遇上时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话。

“祈师姐真的不见了!”

“会不会是误传啊,祈师姐怎么会离开神刀堂……”

“嗨,这是我亲耳听到的,神刀堂上上下下都没找到祈师姐……”

祈……

江澈明和领路弟子与那群八卦的神刀弟子颔首打了招呼,而他们打量了一番江澈明,眼中也微微有些惊讶,擦肩而过后,江澈明听见他们聚众讨论的话题由那位祈师姐变成了一身袈裟的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朝那位领路的神刀弟子开口问道:“方才我听见他们说‘祈师姐’?这位祈师姐是神刀堂的人吗?”

神刀弟子点点头,知晓面前这位大师为客,还是直接求见大公主,自然不敢怠慢,况且这也不算什么秘密,解释道:“正是,祈浣峤师姐是神刀堂的大师姐,也是神刀堂的第一个弟子,只是……”

他又叹了口气:“你也听到了,刚刚他们说的祈师姐失踪……也是真的。”

古陶驿站的天魔女……失踪的神刀堂大师姐祈浣峤……

江澈明手中拨动着佛串。

这真的是巧合吗?

而佛串拨到最初的那颗比其他珠子都大一些的白色戒珠后,领路弟子也带他走到了下榻的房间。

“澈明师父,到了,就是这里。”

江澈明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弟子,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有劳了。”

罢了,或许真是巧合吧。

 

而出逃神刀堂的祈浣峤找到天魔女时,天光正蒙蒙亮。

徐海的风并不温柔,刮在面上带着凌冽的生疼。

天魔女背对着她,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

“你来了。”她转过身来,看向祈浣峤,勾唇一笑。

不远处的篝火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倒映在琉璃色的眼睛里,勾勒出忽明忽暗的光。

那是一双,瞳色与祈浣峤一模一样的眼睛。

过于相似的五官,是血亲的最好证明。

祈浣峤面露复杂。

“……姐姐。”她站定在原地,与对方在隔着十丈的地方对视着,这样唤道。

天魔女好似并不介意祈浣峤复杂的态度,却被她的一声姐姐哄得眉开眼笑。

在她看来,这是祈浣峤终于向她妥协的证明。

所以她不介意祈浣峤的小小别扭,长姐怎么会与幼妹计较,只要对方足够听话。

天魔女向祈浣峤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虚假又甜蜜。

“如何?终于想清楚了吗?怎么这么晚才来,是被神刀堂那群人阻拦了吗?”

神刀堂又如何?她的妹妹终究流着同她一样的天魔之血。如今不过只是略施小技,她就会回来,也只能回到天魔女的身边来。

“我早就说了,中原的人不可信,神刀堂的人也不可信,不过是一群自神教出走的叛徒罢了。”她冷哼了一声,随即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来,过来,到我身边来,我们才是一样的。”

她张开手,想要给久别重逢、也是失而复得的妹妹一个拥抱。

天魔女的笑容在下一刻凝结了。

因为祈浣峤垂下眸,将手放在刀柄上,说了一句:“姐姐,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停手。”

“停手吧……不要再针对神刀堂了。”祈浣峤长长的眼睫带着清晨的冷雾,在风中轻颤了一下。那双同样是琉璃色的眸子,带着熟悉的坚定之色。

天魔女终于收起了所有的笑容,冷哼道:“停手?”

她的表情变得就像刀锋一样冷,毒蛇一样阴狠,磨了磨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忘了母亲当初是怎么死的了?”

“还是说……你忘了父亲的死,忘了我们之前生活的小村落是为什么毁在火海中,忘了我们姐妹二人是如何被人在雪地里追杀,骨肉分离?”

祈浣峤闭了闭眼,低声打断天魔女的话:“我没忘!”

“母亲的死是履行了天魔女的职责,她与花白凤一战,被花白凤杀死。”

“父亲则是死于猜疑,玉佩只是个引子。真正杀他的人是魔教的上一任首领,他也早被旁人所杀。”

“根据魔教的规矩,我可以向花白凤复仇,公平一战,生死由命。可是神刀堂其他人是无辜的!”

她直直盯着天魔女的眼睛,想从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眸里找到她熟悉的东西。

可惜,她失败了。

 

天魔女靠近她几分,咬牙切齿道:“无辜?没有人是无辜的!叛徒都该死!”

“你还与辽人合作!”

“辽人?辽人又如何!若无长公主,你以为我是如何走到今天!”

天魔女的眼神冰冷至极,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抬手打了祈浣峤一个巴掌。

她们之间好似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温情的外皮,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祈浣峤却并不在意脸上的疼痛,只拔刀横在天魔女的脖子上,恨道:“与虎谋皮!”

刀刃浅浅地划过天魔女的脖子,雪白的皮肤下顿时渗出了一丝血。

而天魔女这时却低垂下眉眼,褪去了之前所有嚣张的气焰,轻轻唤了她一声:“妹妹。”

祈浣峤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下一刻她却感到小腹一凉。

“呃!”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令祈浣峤几乎要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的身后,黑衣男子将染血的匕首缓缓抽出,走到天魔女身前,垂首作听命状。

长刀落在地上,被天魔女扫到了一旁。她仰起头,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祈浣峤眼中,那笑容是何等的得意,又是何等的阴狠疯狂。

她下意识地捂住流血的伤口,千言万语也只来得及说一句:“有毒……”

匕首上有毒,那毒药在入体的那一刻便顺着伤口扩散,越是动用真气相抗,它便蔓延得越快。这毒很快麻痹了全身,祈浣峤现在竟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这是极乐花,据说是中原那边传来的毒药。”天魔女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中原人的东西,也不是全然那样无用。”

祈浣峤的眸光因失血而渐渐涣散,她喃喃道:“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是我变成这样,是这世道本就如此。”天魔女捏着祈浣峤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她说:“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你是我的妹妹。”

“以及庆幸……你还有利用价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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